《朽骨暗夜》
亞微斯與萊頓主線
女孩在泥濘中行走。被烏雲遮蔽的天空無星無月。
領著她前行的是看不清面孔的魔鬼,而後方啖食血肉的怪物正虎視眈眈。
黑色的枯骨們開起宴會。
永晝之國的天際降下夜幕。
在此,屬於權慾與背叛的夜晚拉起序幕。
---
馬車在有些泥濘的路面上緩緩前進。亞微斯坐在搖晃的車廂中,望著窗外有些失神。
父親這次反常的要求她在開學前前往別的家族拜訪,態度異常的強硬。
這讓她有些在意,畢竟在這個要求之前,城堡內的氣氛已經顯得有些緊張了。
究竟正在發生著什麼呢?
亞微斯想知道,卻從不敢問出口。
她想,也許這次寒假回家時。事情結束了,她可以問一問父親。
而現實卻往往與計畫相悖。
亞微斯被馬車突如其來的震動嚇了一跳。坐在她左右的侍女連忙扶住她。
車隊遇襲了。
這是亞微斯第一次直接面對這種直接而充滿殺意的敵襲。
穿著黑袍看不清面孔的巫師,揮舞著閃耀不詳綠光的魔杖,一個個毫不留情的收割生命。
萊頓的隼們奮力抵抗,在黑夜的森林裡,魔法的光跡此起彼落的往對方攻擊。然而卻堅持沒多久,黑袍的來襲者取得了勝利。
亞微斯不可置信的瞪著眼。
一向溫柔的侍女埃西莉婭舉起了魔杖,一道綠光後,活潑的胡莉安再也說不出話。她的脖子蔓延著象徵惡咒的黑色紋路,倒在馬車的踏點上不斷抽蓄,幾秒後她停止了呼吸。
亞微斯只能驚恐瞪著變成屍體的胡莉安,她連尖叫都無法發出,全身不可遏制的顫抖。
「噢,別驚訝,我的小公主。」埃西莉婭溫柔的拂過亞微斯的頭髮,微笑弧度充滿惡意與諷刺。「這可是所有萊頓必學的魔法之一呀。」
亞微斯驚怒的瞪著背叛的埃西莉婭,她想說些什麼,顫抖的牙齒和舌頭卻不聽使喚。她看見結束戰鬥的黑袍們圍住了馬車。
「妳想…….」亞微斯深吸一口氣試圖談判,這是她眾多的家庭課程中學過的一環,然而埃西莉婭在用手指點住了她的嘴唇,止住她接下的話語。
「噓──您現在需要的是,聽我說。」掛著微笑的埃西莉亞坐上對面的坐椅上,似乎換了個人,即使仍穿著侍女的束裝,她現在更像個女王。
「我猜得沒錯的話,現在萊頓的城堡應該也被控制了。」背叛者的演講以重磅彈為開頭,將亞微斯的腦子炸出一片空白。
原本在心裡還有些許底氣,覺得父親讓人來救自己的亞微斯終於徹底的慌張起來。
「你...別.....」她從齒縫中勉強擠出幾個氣音。
回答她的是一個響亮的巴掌。
埃西莉婭甩甩自己的手掌,輕蔑的挑起眉「我說過了,現在您需要的是『聽我說』。」
從小從沒受過這樣待遇的亞微斯在滿嘴的血腥中嚐到的不只是血味。恐懼與被悔辱的羞恥感衝恥她的大腦,她必須緊握雙手才能勉強維持冷靜。
究竟哪裡出錯了? 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?
她的眼眶湧出委屈的淚水。
埃西莉婭看著她的表情勾起滿意的笑容「以九位長老為首,共有十二個青鳥、兩百七十個隼、六十個雲雀加入了這次的行動。其中,有五個是家主候選,喪鴉和鬥獸大約有兩千人左右。」
「撇除沒用的工蟻,我們掌握了萊頓六成的戰力。」
埃西莉婭冷靜的敘述著他們的優勢,最後,她挑起亞微斯的下巴,用一種做作的憐憫表情望著她。
「換言之,家主現在應該已經被控制了,您可以不必抱任何希望──因為不會有任何人來救妳。」
亞微斯混亂的聽著家埃西莉婭的描述,萊頓為了復興而設立的位階她很早就知道了。但是鬥獸是什麼?她沒有聽過這個職位存在。萊頓家長老十三個、青鳥三十個、隼五百、雲雀一百、喪鴉一千八百。按照埃西莉婭的說法,這次的突如期來的叛亂父親幾乎沒有勝算。
那麼,我又該怎麼辦呢?
意識到自己不會得到任何人的援助,亞微斯的腦中亂成一團。
她低著頭,看起來就像因絕望而失去力氣。
埃西莉婭滿意的瞇起眼。
「相信您已經充分理解現在的處境。那麼現在,我們可以來談談條件了。」
「協助我們的實驗,我們會放過妳和家主。」
全然沒有想過會聽到這樣的條件。亞微斯險些因疑惑而抬起頭。
我能協助什麼實驗?
我只是萊頓幸運的沒有任何疾病的孩子而已啊?
她想提問卻硬生忍住了,父親為了以防萬一,在她嘴裡放了一個魔法道具。
她從齒間取下它,在找到使用時機之前,她必須維持低頭的動作。
疑問等到安全之後再問也無所謂,無論如何,必須先逃跑。她的腦中只剩下這個想法。
埃西莉婭對亞微斯的沉默毫不在乎,她認為這是這個軟弱的女孩妥協的前兆,於是她接著說:
「萊頓已經三百年沒有過健康且具有魔法能力的孩子。出生就擁有健康的妳可能不明白,健康對於萊頓是怎樣崇高的信仰,為了家族的延續,您在出生時就該投入研究中,這是身為萊頓的義務。但您卻被家主保護了起來。」
「我們很好奇啊、家主究竟是使用了什麼『祕法』使妳能夠逃脫萊頓的詛咒。」
「明明一直在忍耐,然而家主最不該的──就是將這個『秘密』私藏起來。」
「他私藏了萊頓的希望!」
埃西莉婭用一種冷靜卻蘊含瘋狂的口氣說著。
亞微斯感覺到被冷凍的感覺自腳趾蔓延全身。
她說的「義務」、「研究」讓亞微斯想起了被她刻意遺忘的,五歲的那個夜晚。
『這是實驗。』
『妳不知道嗎?』
破碎的男孩躺在地窖裡,和其他或大或小殘破不堪的人一起,用冷漠嘲諷的眼神看著她。
她的腦海中再次出現那個幻影,男孩蹲在馬車的腳踏墊上,仰著臉望著她。
他瞇著那雙可怕的眼睛,用那陰森虛渺的聲音,微笑著詰問。
『妳想知道嗎? 萊頓的真實。』
亞微斯摀著頭崩潰大叫,在突變中,她咬碎了含在嘴裡的魔法石。
璀璨的白光覆蓋了整個車廂。
崩潰中的亞微斯在白光中被人扯出了車廂。
白光持續了三分鐘才消失,等到白光消失,眾人能夠動彈後,一押著亞微斯的黑袍入侵者發現,手裡的亞微斯化成了灰土
──籌碼逃跑了。
亞微斯用了許久才讓自己從幻境中清醒,然而這次她卻無法再次忘掉這段她並不想要的記憶。
她發現自己正被拉著在山林中奔跑,拉著她的是一個乾瘦的老頭。
她不知道他的名字,但卻知道,這是萊頓的”工蟻”。這次的隨行者之一。
「呦、小公主,回過神啦?」老頭咧開的嘴裡還缺了好幾顆牙。
「你想做什麼?」亞微斯並不覺得,一個魔法能力近乎啞炮的工蟻,會出於憐憫或好心與會使用不赦咒的巫師女巫作對。
但她並沒有掙扎,只是任由對方繼續拉著自己奔跑。後方影約傳來的動靜說明反叛者們尚未放棄搜尋,而她不能落到他們手裡。
她腦海中總有個直覺,即使是現在仍站在父親那方的人,那個強烈的聲音告訴她──萊頓的人殘忍而不可信任。
「妳覺得?」老工蟻對她的防備嗤之以鼻。「要不是他們不屑收買更不會留下一個工蟻,要不是為了保命,誰管妳死活。」
逃跑失敗時可以作為人質嗎?
一個功利的答案再現在的情況往往更能讓人安心。
無論如何他們逃離的目標暫且一致。
兩個人在樹林中跌跌撞撞地奔跑。老工蟻似乎對於這裡的地形特別熟悉。
不知道逃了多久,他們成功甩開了天上與身後追擊的人。
兩人藏身於一處深長的山洞。亞微斯安靜地跟在舉著火把的老頭後面。
在逃難路途中,她的餘光看見了,萊頓所在的山谷裡不詳的魔法光源交錯閃動。
父親交給她的守護項鍊不知何時碎了。她知道這表示父親陷入危險。
她緊緊握著那些碎片,被劃破的掌心滲出血液,她卻似乎無知無覺。
究竟、究竟是哪裡出錯了?
「妳要讓血味引來野獸嗎?」不知何時轉過頭的老工蟻忿忿地將她的手扳開,將碎片掃落在地,粗魯的用破布將她的手捆起。
亞微斯安靜地看著他的動作。
潛意識裡的她正在歇斯底里的尖叫,表面的她卻表現得十分冷靜。
她害怕突然的巨變,恐懼即將來臨的危險。
父親的保護罩消失了,暴露在寒風下的雛鳥惶然無助。她想逃避,卻沒有任何地方供她躲藏。
「那麼,妳接下來要去哪?」處理完傷口的老工蟻靠在石壁上問道。
這裡已經是足夠安全的深處,他並不擔心會被找到。
最初拉著萊頓的公主逃跑也不過是打著被追上可以當人質的打算。順利逃出後,她卻成了燙手山芋。老頭不耐的抖起腿。
「要去學校我可以帶妳去能搭騎士公車的地方,有車妳總知道怎麼去學校吧?」
「抱歉,還沒請問你的名字?」一直沉默的亞微斯卻回答了毫不相干的話。
「哈?」因突然的問話愣了一下。「問了也不會記住,多此一舉。」
「請告訴我。」亞微斯依然固執的重複。「我會記住的。」
老頭看著被垂下頭髮遮住臉孔的女孩不悅的瞇起眼。
「……阿瓦德。」想著只是名字沒什麼威脅,老頭沉默片刻還是回答了亞微斯。
是叫阿瓦德啊....亞微斯在心中重複念了一次,捏著雙手,朝邋遢缺牙的老頭彎下了背脊。
「請你協助我,阿瓦德。」她的聲音仍有些顫抖,卻並不遲疑。「我想回萊頓。」
「我沒聽錯吧?」阿瓦德掏掏耳朵。「小公主是想去送死嗎?我可沒能耐保護妳。」
「你要回去的吧?」亞微斯抬起臉,語速有些急促。「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,作為”工蟻”回去。」
「您知道工蟻意昧什麼嗎?」阿瓦德瞇起了眼睛,嘲諷的冷哼。「就算妳後悔,我也不會再將妳送出來。」
「......我不會後悔的。」亞微斯咬咬嘴唇,捏著自己不停冒出冷汗的雙手回答。
她的家被背叛者侵占,父親生死不明。
已經沒有任何理由供她逃避。
她必須去救出父親。
阿瓦德冷冷地看著她,露出了鄙薄厭棄的冷笑。
「還真是小公主啊……」天真的可笑。
但自願走進煉獄的傻子,他可沒有理由拒絕啊。
畢竟萊頓,從沒有人是無辜的。
煉獄的受難者將視線對上虛偽天國的住民。
名為阿瓦德的老工蟻直起身,對落難的公主行了浮誇的鞠躬禮。
「那麼,就請讓我,為您引路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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領著她前行的是看不清面孔的魔鬼,而後方啖食血肉的怪物正虎視眈眈。
黑色的枯骨們開起宴會。
永晝之國的天際降下夜幕。
在此,屬於權慾與背叛的夜晚拉起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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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車在有些泥濘的路面上緩緩前進。亞微斯坐在搖晃的車廂中,望著窗外有些失神。
父親這次反常的要求她在開學前前往別的家族拜訪,態度異常的強硬。
這讓她有些在意,畢竟在這個要求之前,城堡內的氣氛已經顯得有些緊張了。
究竟正在發生著什麼呢?
亞微斯想知道,卻從不敢問出口。
她想,也許這次寒假回家時。事情結束了,她可以問一問父親。
而現實卻往往與計畫相悖。
亞微斯被馬車突如其來的震動嚇了一跳。坐在她左右的侍女連忙扶住她。
車隊遇襲了。
這是亞微斯第一次直接面對這種直接而充滿殺意的敵襲。
穿著黑袍看不清面孔的巫師,揮舞著閃耀不詳綠光的魔杖,一個個毫不留情的收割生命。
萊頓的隼們奮力抵抗,在黑夜的森林裡,魔法的光跡此起彼落的往對方攻擊。然而卻堅持沒多久,黑袍的來襲者取得了勝利。
亞微斯不可置信的瞪著眼。
一向溫柔的侍女埃西莉婭舉起了魔杖,一道綠光後,活潑的胡莉安再也說不出話。她的脖子蔓延著象徵惡咒的黑色紋路,倒在馬車的踏點上不斷抽蓄,幾秒後她停止了呼吸。
亞微斯只能驚恐瞪著變成屍體的胡莉安,她連尖叫都無法發出,全身不可遏制的顫抖。
「噢,別驚訝,我的小公主。」埃西莉婭溫柔的拂過亞微斯的頭髮,微笑弧度充滿惡意與諷刺。「這可是所有萊頓必學的魔法之一呀。」
亞微斯驚怒的瞪著背叛的埃西莉婭,她想說些什麼,顫抖的牙齒和舌頭卻不聽使喚。她看見結束戰鬥的黑袍們圍住了馬車。
「妳想…….」亞微斯深吸一口氣試圖談判,這是她眾多的家庭課程中學過的一環,然而埃西莉婭在用手指點住了她的嘴唇,止住她接下的話語。
「噓──您現在需要的是,聽我說。」掛著微笑的埃西莉亞坐上對面的坐椅上,似乎換了個人,即使仍穿著侍女的束裝,她現在更像個女王。
「我猜得沒錯的話,現在萊頓的城堡應該也被控制了。」背叛者的演講以重磅彈為開頭,將亞微斯的腦子炸出一片空白。
原本在心裡還有些許底氣,覺得父親讓人來救自己的亞微斯終於徹底的慌張起來。
「你...別.....」她從齒縫中勉強擠出幾個氣音。
回答她的是一個響亮的巴掌。
埃西莉婭甩甩自己的手掌,輕蔑的挑起眉「我說過了,現在您需要的是『聽我說』。」
從小從沒受過這樣待遇的亞微斯在滿嘴的血腥中嚐到的不只是血味。恐懼與被悔辱的羞恥感衝恥她的大腦,她必須緊握雙手才能勉強維持冷靜。
究竟哪裡出錯了? 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?
她的眼眶湧出委屈的淚水。
埃西莉婭看著她的表情勾起滿意的笑容「以九位長老為首,共有十二個青鳥、兩百七十個隼、六十個雲雀加入了這次的行動。其中,有五個是家主候選,喪鴉和鬥獸大約有兩千人左右。」
「撇除沒用的工蟻,我們掌握了萊頓六成的戰力。」
埃西莉婭冷靜的敘述著他們的優勢,最後,她挑起亞微斯的下巴,用一種做作的憐憫表情望著她。
「換言之,家主現在應該已經被控制了,您可以不必抱任何希望──因為不會有任何人來救妳。」
亞微斯混亂的聽著家埃西莉婭的描述,萊頓為了復興而設立的位階她很早就知道了。但是鬥獸是什麼?她沒有聽過這個職位存在。萊頓家長老十三個、青鳥三十個、隼五百、雲雀一百、喪鴉一千八百。按照埃西莉婭的說法,這次的突如期來的叛亂父親幾乎沒有勝算。
那麼,我又該怎麼辦呢?
意識到自己不會得到任何人的援助,亞微斯的腦中亂成一團。
她低著頭,看起來就像因絕望而失去力氣。
埃西莉婭滿意的瞇起眼。
「相信您已經充分理解現在的處境。那麼現在,我們可以來談談條件了。」
「協助我們的實驗,我們會放過妳和家主。」
全然沒有想過會聽到這樣的條件。亞微斯險些因疑惑而抬起頭。
我能協助什麼實驗?
我只是萊頓幸運的沒有任何疾病的孩子而已啊?
她想提問卻硬生忍住了,父親為了以防萬一,在她嘴裡放了一個魔法道具。
她從齒間取下它,在找到使用時機之前,她必須維持低頭的動作。
疑問等到安全之後再問也無所謂,無論如何,必須先逃跑。她的腦中只剩下這個想法。
埃西莉婭對亞微斯的沉默毫不在乎,她認為這是這個軟弱的女孩妥協的前兆,於是她接著說:
「萊頓已經三百年沒有過健康且具有魔法能力的孩子。出生就擁有健康的妳可能不明白,健康對於萊頓是怎樣崇高的信仰,為了家族的延續,您在出生時就該投入研究中,這是身為萊頓的義務。但您卻被家主保護了起來。」
「我們很好奇啊、家主究竟是使用了什麼『祕法』使妳能夠逃脫萊頓的詛咒。」
「明明一直在忍耐,然而家主最不該的──就是將這個『秘密』私藏起來。」
「他私藏了萊頓的希望!」
埃西莉婭用一種冷靜卻蘊含瘋狂的口氣說著。
亞微斯感覺到被冷凍的感覺自腳趾蔓延全身。
她說的「義務」、「研究」讓亞微斯想起了被她刻意遺忘的,五歲的那個夜晚。
『這是實驗。』
『妳不知道嗎?』
破碎的男孩躺在地窖裡,和其他或大或小殘破不堪的人一起,用冷漠嘲諷的眼神看著她。
她的腦海中再次出現那個幻影,男孩蹲在馬車的腳踏墊上,仰著臉望著她。
他瞇著那雙可怕的眼睛,用那陰森虛渺的聲音,微笑著詰問。
『妳想知道嗎? 萊頓的真實。』
亞微斯摀著頭崩潰大叫,在突變中,她咬碎了含在嘴裡的魔法石。
璀璨的白光覆蓋了整個車廂。
崩潰中的亞微斯在白光中被人扯出了車廂。
白光持續了三分鐘才消失,等到白光消失,眾人能夠動彈後,一押著亞微斯的黑袍入侵者發現,手裡的亞微斯化成了灰土
──籌碼逃跑了。
亞微斯用了許久才讓自己從幻境中清醒,然而這次她卻無法再次忘掉這段她並不想要的記憶。
她發現自己正被拉著在山林中奔跑,拉著她的是一個乾瘦的老頭。
她不知道他的名字,但卻知道,這是萊頓的”工蟻”。這次的隨行者之一。
「呦、小公主,回過神啦?」老頭咧開的嘴裡還缺了好幾顆牙。
「你想做什麼?」亞微斯並不覺得,一個魔法能力近乎啞炮的工蟻,會出於憐憫或好心與會使用不赦咒的巫師女巫作對。
但她並沒有掙扎,只是任由對方繼續拉著自己奔跑。後方影約傳來的動靜說明反叛者們尚未放棄搜尋,而她不能落到他們手裡。
她腦海中總有個直覺,即使是現在仍站在父親那方的人,那個強烈的聲音告訴她──萊頓的人殘忍而不可信任。
「妳覺得?」老工蟻對她的防備嗤之以鼻。「要不是他們不屑收買更不會留下一個工蟻,要不是為了保命,誰管妳死活。」
逃跑失敗時可以作為人質嗎?
一個功利的答案再現在的情況往往更能讓人安心。
無論如何他們逃離的目標暫且一致。
兩個人在樹林中跌跌撞撞地奔跑。老工蟻似乎對於這裡的地形特別熟悉。
不知道逃了多久,他們成功甩開了天上與身後追擊的人。
兩人藏身於一處深長的山洞。亞微斯安靜地跟在舉著火把的老頭後面。
在逃難路途中,她的餘光看見了,萊頓所在的山谷裡不詳的魔法光源交錯閃動。
父親交給她的守護項鍊不知何時碎了。她知道這表示父親陷入危險。
她緊緊握著那些碎片,被劃破的掌心滲出血液,她卻似乎無知無覺。
究竟、究竟是哪裡出錯了?
「妳要讓血味引來野獸嗎?」不知何時轉過頭的老工蟻忿忿地將她的手扳開,將碎片掃落在地,粗魯的用破布將她的手捆起。
亞微斯安靜地看著他的動作。
潛意識裡的她正在歇斯底里的尖叫,表面的她卻表現得十分冷靜。
她害怕突然的巨變,恐懼即將來臨的危險。
父親的保護罩消失了,暴露在寒風下的雛鳥惶然無助。她想逃避,卻沒有任何地方供她躲藏。
「那麼,妳接下來要去哪?」處理完傷口的老工蟻靠在石壁上問道。
這裡已經是足夠安全的深處,他並不擔心會被找到。
最初拉著萊頓的公主逃跑也不過是打著被追上可以當人質的打算。順利逃出後,她卻成了燙手山芋。老頭不耐的抖起腿。
「要去學校我可以帶妳去能搭騎士公車的地方,有車妳總知道怎麼去學校吧?」
「抱歉,還沒請問你的名字?」一直沉默的亞微斯卻回答了毫不相干的話。
「哈?」因突然的問話愣了一下。「問了也不會記住,多此一舉。」
「請告訴我。」亞微斯依然固執的重複。「我會記住的。」
老頭看著被垂下頭髮遮住臉孔的女孩不悅的瞇起眼。
「……阿瓦德。」想著只是名字沒什麼威脅,老頭沉默片刻還是回答了亞微斯。
是叫阿瓦德啊....亞微斯在心中重複念了一次,捏著雙手,朝邋遢缺牙的老頭彎下了背脊。
「請你協助我,阿瓦德。」她的聲音仍有些顫抖,卻並不遲疑。「我想回萊頓。」
「我沒聽錯吧?」阿瓦德掏掏耳朵。「小公主是想去送死嗎?我可沒能耐保護妳。」
「你要回去的吧?」亞微斯抬起臉,語速有些急促。「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,作為”工蟻”回去。」
「您知道工蟻意昧什麼嗎?」阿瓦德瞇起了眼睛,嘲諷的冷哼。「就算妳後悔,我也不會再將妳送出來。」
「......我不會後悔的。」亞微斯咬咬嘴唇,捏著自己不停冒出冷汗的雙手回答。
她的家被背叛者侵占,父親生死不明。
已經沒有任何理由供她逃避。
她必須去救出父親。
阿瓦德冷冷地看著她,露出了鄙薄厭棄的冷笑。
「還真是小公主啊……」天真的可笑。
但自願走進煉獄的傻子,他可沒有理由拒絕啊。
畢竟萊頓,從沒有人是無辜的。
煉獄的受難者將視線對上虛偽天國的住民。
名為阿瓦德的老工蟻直起身,對落難的公主行了浮誇的鞠躬禮。
「那麼,就請讓我,為您引路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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