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願盲行的愚者
亞微斯主線序章
00.
她沒有想過會再見到他。
自從他失蹤後已經過了三年。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恐懼再次見到他。只是在見到那個男孩時,全身都在叫囂著快逃。
逃離、逃離他,他很危險。
於是亞微斯聽從了內心不斷警示的尖叫,逃離了那個男孩。
01.
禮儀課結束後,照例是午茶時間。但今次侍女卻不是端上茶點而是通知她前往大廳。亞微斯知道這代表今年的”排名”結果出爐了。
排名是萊頓家的傳統,為了確保下任家主能領導萊頓復興,每一年都會進行一次評比,藉由評比的成績裁定排名,一到十三排名的族員會成為家主的候選繼承人。
從她參與授勳的兩年來人選未曾更動過,即使如此她仍必須參與。因為她是家主的女兒。
亞微斯也曾疑惑過自己為何被”排名”排除在外,然而父親對她這麼說了
『我的小鳥該在青空自由飛翔。』父親那佈滿細紋的臉慈祥的對她微笑。『不需要爭奪與競爭,妳的存在即是萊頓的啟明星。』
即使有再多的疑惑與不安,在這樣溫柔的言語下也能化為安寧。亞微斯選擇忘卻疑惑與不安,全心信任自己深愛的父親與家族。
沉重的深色門扉被打開了。寬敞而明亮的廳室在視線中展開,圍繞著整個圓形廳室的玻璃窗反射著午後絢爛的陽光而閃閃發亮。亞微斯有些不適的瞇起眼,踏著輕巧的步伐站到位於隊伍最前的,屬於家主座椅的右手邊。
在她站定後司儀宣布儀式開始。
儀式的過程冗長無趣且了無新意。亞微斯甚至偷偷打了個哈欠引來父親無可奈何的一瞥。而她則吐吐舌,聳起肩做出一個抱歉的靦腆微笑。周圍侍從們發出善意的輕笑。在這無趣的儀式中增添了一絲俏皮的溫暖。
直到亞微斯聽到那個名字。
「順位三、亞爾林.萊頓。」
亞微斯震驚的抬起頭。
即使在亞爾林並不算罕見的名字,即使在家族中叫亞爾林的人絕非單數。
一個姓氏的亞爾林只有那一個────那個三年前失蹤的男孩。
亞微斯不可置信地看著那走到階下的男孩。即使藏起了那雙令人恐懼的淺色眼珠,額上留下疤痕卻不可能錯認。
──他回來了。
在那一瞬間地窖、牢房、遍體鱗傷的男孩、彷彿洞悉一切譏諷的眼睛,血色、血色的夕陽,沒至腳踝的鮮血,微不可查的淒厲慘叫,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記憶爭先恐後地鑽進她的大腦,最後匯聚成一句來自黑暗深淵,輕渺陰森的問句──
「妳想知道嗎?妳深愛的萊頓,真正的樣子。」
像是注意到她的視線,接受授勳的男孩抬起頭,對上她的雙眼。
只是一秒,亞微斯就別開了視線。從脊髓的尾端,寒意一節節往上侵略。
男孩並沒有其他的反應,只是淡然的收回視線退回他原本的位置。而後是順位一和二的授勳。亞微斯坐立難安的站著,沒有人發現她的不對勁。
儀式很快的步入尾聲。
告別父親的亞微斯顫抖著手指將自己反鎖在房間內。
『妳想知道嗎?』
「沒什麼好知道的!」
『妳想知道嗎?』
「我沒有什麼不知道的!」
『萊頓真實的---』
「我知道的就是真實!」
亞微斯抓著自己的頭髮跌坐在地板上蜷縮成一團。
萊頓是正直、勇敢的守護之家。
萊頓公允而慈悲,聰慧而果斷。
即使被歷史掩於塵埃之下,它的光芒不曾損減。
它是榮耀。
它是真實。
亞微斯的嘴唇快速的嗡動,反覆的叨念,彷彿這樣能洗刷內心的恐懼與不安。
一段時間後,顫抖的女孩平靜下來,在即將西下的餘光中,從手臂中抬起的雙眼一片茫然疑惑。
02.
那天之後,亞微斯開始頻繁的作惡夢,醒來之後卻什麼也記不住,只有那彷彿滲透骨髓的陰冷和恐懼遲遲無法退去。
她不明白發生什麼事,似乎有什麼被忘記了,但她無法想起。
她在走廊遇到了一個長相俊秀的男孩。他的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,除了額上的疤讓人感到在意之外,看起來是個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人。
亞微斯想要走近向他打招呼,腦中卻響起了尖叫。
遠離他、遠離他、遠離他!!!
那個尖叫讓亞微斯感到害怕,於是她停住了腳步往反方向離開。
似乎就是那天後,夢境衍伸到了現實。
她看到了一個幻影。
淺色眼瞳的男孩拖著遍體鱗傷的身體,站在遠處遙望著她。
那雙眼睛應該是美麗的,然而亞微斯看著它,只能感到恐懼。
「你是誰?」她這麼問,然而幻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,什麼也沒有回答。
男孩的幻影出現後的幾天,在路過某些地方時,亞微斯開始出現莫名的幻覺。
她在前往書塔的階梯上聽到陰森的歌謠與神經質的笑聲、在隱密的書架上看到奇怪的筆記、不明顯的牆角上有猙獰的血跡、而在花園的涼亭裡她聽到遠方細微的慘叫。
「妳有聽到什麼嗎?」她問站在旁邊的侍女。
「您是指花朵搖曳的聲音?」侍女不解的問。
她決定去尋找答案,於是這次她走向了一直令她感到害怕,帶有血跡的地下階梯。
提著蠟燭往下走,亞微斯誰也沒有告知,自己展開了冒險。
她記得這條樓梯通往酒窖,縈繞在鼻尖的卻是血腥與刺鼻的藥物氣味。
亞微斯用力地嗅了嗅,這次聞到的卻只是帶有地窖潮濕氣味的空氣。
她用手上的蠟燭點燃了地窖的燈火。
地窖顯然已經廢置許久,荒廢的地窖裡只留下殘破的木架與破損的隔間。亞微斯謹慎地往前踏了一步。
『框啷』玻璃磨擦的聲音從腳下傳出。
亞微斯低下頭看到一隻陳舊破損的試管。
幻覺在那一霎那紛至而來,血漬、藥物、刑具、尖叫聲、散亂的筆記充斥了這空無一物的地窖。
她看到那個男孩再次出現在前方。
在一片血色的迷霧中,遍體鱗傷的男孩虛弱的靠坐在牆邊望著她。
亞微斯低下頭,在那雙如同玻璃珠一樣的眼睛裡,看見自己的倒影。
卑劣、膽小、恐懼的自己。
『妳想知道嗎?妳所深愛的萊頓,真正的樣子。』
男孩開了口,用那不斷在夢境出現的,陰森虛渺的聲音詰問她。
亞微斯無法控制的向後退了一步。她與男孩之間的距離卻沒有拉開。
那雙眼透過血霧與慘叫直直地望向她。
而那雙眼中驚懼扭曲的她也同樣回望著自己。
『妳想知道嗎?』
「不要說了!」摀著耳朵亞微斯的嘴唇快速的嗡動。「我知道的全都是真實!」
『真實是什麼?』
男孩的眼睛裡是彷彿洞悉一切的譏諷,像蜘蛛銳利的口器,試圖將她從安全的繭中咬出。
「萊頓公允而慈悲,聰慧而果斷。」亞微斯語速快速的念著。
「它是榮耀。」
「它是真實!」她近乎尖叫的朝男孩吼道。
『妳說謊。』 男孩的眼睛笑成了月牙,他的嘴角勾起殘忍快意的弧度。『妳明明知道、明明知道的,萊頓是──』
男孩的話沒能說完,亞微斯掐住了他的脖子。
「閉嘴!!!!」亞微斯朝他吼道。
被扼住喉頸的男孩依然掛著詭異的微笑。
『妳知道的──』
男孩用唇語無聲的重複。
「我叫你閉嘴──!!!」亞微斯失控的尖叫。
喀喳、一時失控,男孩的脖頸扭曲成詭異的角度。
亞微斯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,男孩扭曲的身體在空氣中化為透明。於是她明白了,這又是一個幻境。
亞微斯顫抖著手抱住自己,將臉埋在其中。
慘叫停歇、充斥血腥的空氣再次恢復平常。
許久之後,亞微斯從中抬起頭,眼神迷茫而困惑。
「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?」
這麼說著的女孩,搖搖頭離開了地窖。
亞微斯依然是被寄予厚望的啟明星。
萊頓依然是光明正直無所畏懼的守護者之家。
她沒有想過會再見到他。
自從他失蹤後已經過了三年。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恐懼再次見到他。只是在見到那個男孩時,全身都在叫囂著快逃。
逃離、逃離他,他很危險。
於是亞微斯聽從了內心不斷警示的尖叫,逃離了那個男孩。
01.
禮儀課結束後,照例是午茶時間。但今次侍女卻不是端上茶點而是通知她前往大廳。亞微斯知道這代表今年的”排名”結果出爐了。
排名是萊頓家的傳統,為了確保下任家主能領導萊頓復興,每一年都會進行一次評比,藉由評比的成績裁定排名,一到十三排名的族員會成為家主的候選繼承人。
從她參與授勳的兩年來人選未曾更動過,即使如此她仍必須參與。因為她是家主的女兒。
亞微斯也曾疑惑過自己為何被”排名”排除在外,然而父親對她這麼說了
『我的小鳥該在青空自由飛翔。』父親那佈滿細紋的臉慈祥的對她微笑。『不需要爭奪與競爭,妳的存在即是萊頓的啟明星。』
即使有再多的疑惑與不安,在這樣溫柔的言語下也能化為安寧。亞微斯選擇忘卻疑惑與不安,全心信任自己深愛的父親與家族。
沉重的深色門扉被打開了。寬敞而明亮的廳室在視線中展開,圍繞著整個圓形廳室的玻璃窗反射著午後絢爛的陽光而閃閃發亮。亞微斯有些不適的瞇起眼,踏著輕巧的步伐站到位於隊伍最前的,屬於家主座椅的右手邊。
在她站定後司儀宣布儀式開始。
儀式的過程冗長無趣且了無新意。亞微斯甚至偷偷打了個哈欠引來父親無可奈何的一瞥。而她則吐吐舌,聳起肩做出一個抱歉的靦腆微笑。周圍侍從們發出善意的輕笑。在這無趣的儀式中增添了一絲俏皮的溫暖。
直到亞微斯聽到那個名字。
「順位三、亞爾林.萊頓。」
亞微斯震驚的抬起頭。
即使在亞爾林並不算罕見的名字,即使在家族中叫亞爾林的人絕非單數。
一個姓氏的亞爾林只有那一個────那個三年前失蹤的男孩。
亞微斯不可置信地看著那走到階下的男孩。即使藏起了那雙令人恐懼的淺色眼珠,額上留下疤痕卻不可能錯認。
──他回來了。
在那一瞬間地窖、牢房、遍體鱗傷的男孩、彷彿洞悉一切譏諷的眼睛,血色、血色的夕陽,沒至腳踝的鮮血,微不可查的淒厲慘叫,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記憶爭先恐後地鑽進她的大腦,最後匯聚成一句來自黑暗深淵,輕渺陰森的問句──
「妳想知道嗎?妳深愛的萊頓,真正的樣子。」
像是注意到她的視線,接受授勳的男孩抬起頭,對上她的雙眼。
只是一秒,亞微斯就別開了視線。從脊髓的尾端,寒意一節節往上侵略。
男孩並沒有其他的反應,只是淡然的收回視線退回他原本的位置。而後是順位一和二的授勳。亞微斯坐立難安的站著,沒有人發現她的不對勁。
儀式很快的步入尾聲。
告別父親的亞微斯顫抖著手指將自己反鎖在房間內。
『妳想知道嗎?』
「沒什麼好知道的!」
『妳想知道嗎?』
「我沒有什麼不知道的!」
『萊頓真實的---』
「我知道的就是真實!」
亞微斯抓著自己的頭髮跌坐在地板上蜷縮成一團。
萊頓是正直、勇敢的守護之家。
萊頓公允而慈悲,聰慧而果斷。
即使被歷史掩於塵埃之下,它的光芒不曾損減。
它是榮耀。
它是真實。
亞微斯的嘴唇快速的嗡動,反覆的叨念,彷彿這樣能洗刷內心的恐懼與不安。
一段時間後,顫抖的女孩平靜下來,在即將西下的餘光中,從手臂中抬起的雙眼一片茫然疑惑。
02.
那天之後,亞微斯開始頻繁的作惡夢,醒來之後卻什麼也記不住,只有那彷彿滲透骨髓的陰冷和恐懼遲遲無法退去。
她不明白發生什麼事,似乎有什麼被忘記了,但她無法想起。
她在走廊遇到了一個長相俊秀的男孩。他的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,除了額上的疤讓人感到在意之外,看起來是個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人。
亞微斯想要走近向他打招呼,腦中卻響起了尖叫。
遠離他、遠離他、遠離他!!!
那個尖叫讓亞微斯感到害怕,於是她停住了腳步往反方向離開。
似乎就是那天後,夢境衍伸到了現實。
她看到了一個幻影。
淺色眼瞳的男孩拖著遍體鱗傷的身體,站在遠處遙望著她。
那雙眼睛應該是美麗的,然而亞微斯看著它,只能感到恐懼。
「你是誰?」她這麼問,然而幻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,什麼也沒有回答。
男孩的幻影出現後的幾天,在路過某些地方時,亞微斯開始出現莫名的幻覺。
她在前往書塔的階梯上聽到陰森的歌謠與神經質的笑聲、在隱密的書架上看到奇怪的筆記、不明顯的牆角上有猙獰的血跡、而在花園的涼亭裡她聽到遠方細微的慘叫。
「妳有聽到什麼嗎?」她問站在旁邊的侍女。
「您是指花朵搖曳的聲音?」侍女不解的問。
她決定去尋找答案,於是這次她走向了一直令她感到害怕,帶有血跡的地下階梯。
提著蠟燭往下走,亞微斯誰也沒有告知,自己展開了冒險。
她記得這條樓梯通往酒窖,縈繞在鼻尖的卻是血腥與刺鼻的藥物氣味。
亞微斯用力地嗅了嗅,這次聞到的卻只是帶有地窖潮濕氣味的空氣。
她用手上的蠟燭點燃了地窖的燈火。
地窖顯然已經廢置許久,荒廢的地窖裡只留下殘破的木架與破損的隔間。亞微斯謹慎地往前踏了一步。
『框啷』玻璃磨擦的聲音從腳下傳出。
亞微斯低下頭看到一隻陳舊破損的試管。
幻覺在那一霎那紛至而來,血漬、藥物、刑具、尖叫聲、散亂的筆記充斥了這空無一物的地窖。
她看到那個男孩再次出現在前方。
在一片血色的迷霧中,遍體鱗傷的男孩虛弱的靠坐在牆邊望著她。
亞微斯低下頭,在那雙如同玻璃珠一樣的眼睛裡,看見自己的倒影。
卑劣、膽小、恐懼的自己。
『妳想知道嗎?妳所深愛的萊頓,真正的樣子。』
男孩開了口,用那不斷在夢境出現的,陰森虛渺的聲音詰問她。
亞微斯無法控制的向後退了一步。她與男孩之間的距離卻沒有拉開。
那雙眼透過血霧與慘叫直直地望向她。
而那雙眼中驚懼扭曲的她也同樣回望著自己。
『妳想知道嗎?』
「不要說了!」摀著耳朵亞微斯的嘴唇快速的嗡動。「我知道的全都是真實!」
『真實是什麼?』
男孩的眼睛裡是彷彿洞悉一切的譏諷,像蜘蛛銳利的口器,試圖將她從安全的繭中咬出。
「萊頓公允而慈悲,聰慧而果斷。」亞微斯語速快速的念著。
「它是榮耀。」
「它是真實!」她近乎尖叫的朝男孩吼道。
『妳說謊。』 男孩的眼睛笑成了月牙,他的嘴角勾起殘忍快意的弧度。『妳明明知道、明明知道的,萊頓是──』
男孩的話沒能說完,亞微斯掐住了他的脖子。
「閉嘴!!!!」亞微斯朝他吼道。
被扼住喉頸的男孩依然掛著詭異的微笑。
『妳知道的──』
男孩用唇語無聲的重複。
「我叫你閉嘴──!!!」亞微斯失控的尖叫。
喀喳、一時失控,男孩的脖頸扭曲成詭異的角度。
亞微斯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,男孩扭曲的身體在空氣中化為透明。於是她明白了,這又是一個幻境。
亞微斯顫抖著手抱住自己,將臉埋在其中。
慘叫停歇、充斥血腥的空氣再次恢復平常。
許久之後,亞微斯從中抬起頭,眼神迷茫而困惑。
「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?」
這麼說著的女孩,搖搖頭離開了地窖。
亞微斯依然是被寄予厚望的啟明星。
萊頓依然是光明正直無所畏懼的守護者之家。